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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五十四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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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句話問得謝琰楞神。

林渺的這句反問又慫又兇, 帶著的底氣搖搖欲墜。不過謝琰的確從來沒有從這個角度想過他們的關系。

從以為的單方面奪取轉化成兩情相悅, 謝琰自覺如同走在雲端,仿佛一腳不甚便要踏空墜落。即便不是如此,從現實之中他所曉得所見過的所有關系裏面, 雙方獨屬於一人,這太陌生了。

可即便是那樣怕的時候, 林渺依舊努力地和謝琰對視著,這是他的底線。如果謝琰真的像陳寧一樣, 林渺無法接受。

謝琰身上所有的尖銳與戾氣,通通來自於他的不安全感。林渺在適當時候給於他的保護與安全感,全是林渺不可替代的原因, 可因為這樣的不可替代以及對待初遇的感情的青澀, 謝琰患得又患失。就像是在絕境之中忽然遇見了明媚耀眼的希望,反而更加憂慮希望會突然消失。

他想要將人把握得更緊一點,卻偏偏不知如何著手, 林渺的話忽然像一道明光打在了他的心裏。

承諾互相獨屬於對方, 對於謝琰來說,沒有比這再美妙的提議了。

他楞神的片刻,捏住林渺下巴的指尖略微松動。

林渺說出這話,自己也覺得在這種背景環境下面對謝琰說出這樣的話,也許太過大膽了些。察覺到謝琰的指尖放松, 林渺想轉頭將自己的腦袋偏轉過去。

謝琰在這個時候忽然開了口:“只要我是, 那你就是嗎?”

林渺準備偏頭的動作一頓。謝琰的語氣低低的,並不具有任何威脅性, 反問裏面好像帶著謹慎極了的試探,目光則審視著林渺的臉,將他的每個瞬間的表情都收在眼裏。

謝琰的眼眸深邃如碧波幽潭,裏面不知道藏著多少情緒。

林渺本來還算坦然,這會兒心猛地跳了跳,又覺得自己腦袋冒了煙一樣,臉上都要被謝琰盯得發燙起來。同時謝琰的語氣和目光又讓林渺心生愉悅,謝琰並沒有居高臨下,而只是帶著一些求知與渴盼,在向自己發出詢問。

林渺的心弦被撥了撥,橫亙在心裏盤旋不定的那些猶豫與擔憂,霎那間都變得不再重要了。

兩人之間隔著的權勢與地位,在這個時候被消弭幹凈,他們中間只隔著一方小茶幾,伸手就可以擁抱在一起。

林渺放在自己腿側的手,無意識地抓住了自己的衣角,緊緊揪著。

屋裏靜悄悄只有他們兩人,淺淺淡淡又帶著試探的輕柔情緒逐漸彌漫開來,就好像忽然開了一朵小花的春天午後。

“我,”林渺開口,嗓音裏面有緊張,卻還有一股雀躍,他努力讓自己與謝琰對視著,然後將後面半句話也說完,“我是啊。”

謝琰的心裏仿佛忽然有什麽東西因此旋轉起來,飄飄悠悠落在了心底深處,又被小心收了起來。

這好像是一扇帶有無限可能性的大門在他面前展開了,又像是熄滅了好久的炭火忽然撞上一絲灼熱的火星,瞬時撩起了熊熊烈火。

謝琰的指尖越發松,幾乎脫手,他的聲音不知怎麽暗啞起來,他再次反問林渺:“你的意思是只要我是你一個人的,那你就永遠是我的,是嗎?”

林渺覺得前面已經說得很明白,謝琰又問一遍,林渺倒是少了點前面的局促,很順暢地又說:“是啊。”

他終於能夠自如地低下頭去,情緒稍稍因為氣氛的放松而放松下來,視線還在茶幾上巡視思索著先吃哪塊糕,卻沒有想到,謝琰突然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,然後猛地使勁兒,一下將林渺給帶得踉蹌站起來,然後拐了一步,不由自主地撲進了謝琰的懷裏面。

失去平衡以後再遇見支撐物,雙手下意識會去尋找能夠攀附的位置,林渺的腦袋撲在謝琰肩頭,雙臂在慌亂中環住了謝琰的後背,整個人都冒出狼狽來。

我真是信了你這個大力怪的邪……!林渺心裏頭罵人的話都沒想完,謝琰的雙手又是一轉,兩人的位置瞬時對換,林渺的腳尖蹬了下,而後便失去了與地面接觸的機會,他整個人被謝琰壓在了軟榻上,後腦勺上壓著謝琰的掌心,而正面,謝琰緊緊壓著他,兩人的臉只有幾寸距離,謝琰身上極淡的熏香味道伴著灼灼呼吸撲面而來。

林渺三魂被鎮住,七魄也被定在原地,只餘下一雙明亮的眼睛受驚般無措的看著謝琰。

謝琰覺得自己心裏燒起了一把火,情緒好似滿溢出來,帶起的熱與灼無處宣洩,洶洶而來好似恨不得將林渺給帶著骨頭連著渣都一口一口咀嚼幹凈。

真的一口一口將他吃下去,兩人徹底真正融為一體,好像也格外浪漫。

謝琰深知自己的陰郁與自棄,前頭是被踩進了黑暗的人生裏面,選擇來到晉地則是他與黑暗融為一體,成了自己也厭惡又曾恐懼的人。

可林渺忽然出現,就像是小心翼翼伸出來的一只手,忽然讓謝琰清醒了過來。

受寵若驚之餘,又好像是一場博弈,那些黑暗的,殘酷的念頭依舊會冒出來,提醒著謝琰他的殘缺。

那些一閃而過的病態念頭,都因為林渺眸中的純粹而讓謝琰自慚形穢。他伸手拂過林渺的眼睛,修長的指尖蓋住它們,然後輕聲開口:“不要看我。”

林渺的嘴唇輕輕動了動,像是想開口,可卻被謝琰隨之落下的吻給打斷。兩人落在榻上的發絲隨著兩人的親吻而交錯堆疊在一起。

所有過度飽脹的情緒都在這個時候找到了合適的宣洩口,嘴唇間的灼熱逾越了剩下的所有感官。

好甜又好軟。

謝琰將那方寸之間的味道從深到淺品嘗透徹,掠奪與占有的欲望在這一刻沖破所有不安。他的動作急切帶著求證與尋找安慰,林渺雖然被謝琰突如其來的動作撞得暈眩,卻也能察覺到。

明明很兇,卻又總是讓受欺負的人覺得要去安慰他。

林渺只猶豫了一小會兒,便伸出手去主動抱住了謝琰的腰。生澀的感情碰撞在一起,意外被撩撥成綿軟成片的情緒。

感覺到林渺的動作,謝琰像是得了許可,動作越發肆意。親吻旖旎而美妙,卻明顯不夠。

太不夠了。

渾身如此張狂的熱度只通過這麽小小的一個宣洩口怎麽夠?謝琰動作越發大,原本蓋住林渺眼睛的手忍不住握住了林渺的腰帶,想要將他的衣服拉開。

他的力氣太大,林渺的衣襟被扯歪,淺色的裏衣跟著露了出來,他這才有些從昏昏沈沈中回過神來,心跳加速緊張起來。

而謝琰的親吻已經落到他的下巴上,連著下巴尖都被謝琰略重地咬了一口,再側邊去就是動脈,林渺後背一麻越發惴惴像是隨時會被謝琰咬破脖子一般。

林渺的眼睛半睜開來,從他平躺的角度還能看見不遠處打開的窗戶,那外面天色清朗,院子外面的古樹枝葉繁茂,正隨著吹過院子裏的風兒輕輕擺動著,他們在藏書閣,不知陳寧在不在隔壁,樓下卻有丫頭走動,隨時可能上樓來。

這場合太不對了!

林渺沒讀多少聖賢書,然而此時餘光一瞥卻能看見層層書架上面放著的古籍經典,厚厚一疊都像是正在打量自己的嚴肅目光。

然而林渺那點力氣根本撼動不了謝琰的動作,謝琰越發狂放,手已經扯開林渺的裏衣,能夠看見他細膩的肌膚。林渺就像是在案板上的魚,努力擺尾巴,慌亂之間手往下一擺,推到了茶幾邊沿。

那茶幾本來就因為謝琰的動作而歪斜在軟榻邊上,此時受了林渺的推動,連最後一絲平衡也徹底沒了,往下直接歪斜倒在了地上,上面裝著糕點與茶水的瓷盤全部砸落,在二樓的地面上砸出的聲響如同憑空的一聲悶雷,將樓下的丫頭嚇得差點兒腿軟,立刻就有兩人上樓準備查看。

謝琰也因為這聲音稍微分了神,他停下動作回頭看了一眼,再低頭已經是想要繼續,林渺哪裏敢,他都聽見兩個丫頭匆匆忙忙的腳步聲了,他連忙趁著謝琰這一時的疏忽而撐起上身往後躲去,語氣緊張而結巴,“都,都來人了。”

他嘴巴發紅,微微還有點麻,說話的時候都好像不是自己的嘴。

謝琰盯著他看了幾秒,見林渺緊張得像是恨不得遁地而逃,這才從他身上退到了地上。這不是個好地點,也不是好時機,而他也並不完全懂得,只是憑借本能順勢而為。

林渺坐在軟榻上匆忙合攏自己的衣服,那邊丫頭已經站在了二樓拐角,小心翼翼地站著,也不敢問剛才是出了什麽事情,只以為是林渺惹怒謝琰,讓對方大發雷霆,因而看向林渺的目光不由多了幾分同情,見林渺臉紅都覺得像是被謝琰給打的。

謝琰開口讓丫頭們將東西給收拾了重上一桌,丫頭們連忙應了,手腳俐落地將東西收拾下去,樓上樓下又是幾趟,林渺已經整理好自己的衣服也站了起來。

他一來沒吃午飯已經餓了,二來又怕謝琰一會兒繼續肆意妄為,趕緊想要開溜。這會兒就對謝琰說:“我就先回去了,我還得吃飯去呢。”

說完林渺又覺得自個兒奔著吃飯去,將謝琰扔在這裏好像不太夠意思,想了想於是又問謝琰:“你跟我一塊兒回去嗎?”

謝琰望著林渺,輕輕搖了頭,“我還得看書。”

林渺有些慚愧,這就是典型的比自己努力的人還在學習的例子。他順口勸謝琰,“得了空稍微歇一歇也挺好的,也不著急這會啊。”

謝琰望著林渺,目光深深,反道:“懂的東西太不夠用,急得很。”

後面急得很三個字語氣緩緩,讓林渺心裏一陣不安,像是大熱天出冷汗似的,只是具體為了什麽他也沒琢磨出來。

等到林渺下了藏書閣,又往前走了幾步,正心裏感嘆著這一趟前後風雲驟變,回頭心有餘悸地準備看一眼這老是讓他心驚肉跳的藏書閣,擡頭就見藏書閣那窗口謝琰正站那兒看著自己。

給林渺這一下,差點兒沒嚇出個好歹來。

他連忙往前快走兩步,又回頭看一眼,謝琰還在,林渺猶豫著就伸出手向他揮了揮,結果沒想到這一揮手謝琰反而直接面無表情回屋裏了。

王八羔子給誰擺臉子呢?

真他大爺的難伺候,林渺收回手,往前走的心情卻輕松起來,與來時完全是兩個樣。

再走兩步離開了藏書閣的範圍,林渺的步子越發要飄起來。謝琰都被我吃進了嘴裏,我甚至當面給陳寧戴綠帽都全身而退,這晉王府裏還有誰?

誰都沒我厲害。

林渺雙手背在自己身後,左邊看看那草,右邊看看那樹,臉上的神色又明又亮,簡直牛逼壞了。

越離偏院近,離著其他姨娘的住所也就越近。這府裏面有名無名的姨娘不少,從前風聲水起張揚的就數趙姨娘,如今趙姨娘被送去了南山,這府裏的後院就好像一下安寧下來了似的。

林渺思緒岔開,擡眼一看見著張姨娘的院子就在眼前,門口站著她身邊的丫頭春桃,正在與一個婆子說話。

林渺讓璧如送過些東西,可是自個已經好久沒見過張姨娘,這會兒略想了想,腳步便轉過去,走到春桃面前。

春桃見了他,臉上倒也掛了笑,就是沒那麽熱絡,聽見林渺說是來看趙姨娘的,便迎了他進去,稍作通報以後便直接將人給帶進了內室。

張姨娘就坐在裏面的軟榻上,靠著軟墊做針線活,屋裏已經用了炭爐,比外面暖和不少,肚子上的起伏已經有些明顯了。

她見了林渺笑:“林公子。”

林渺也沒坐下,他順便就是看張姨娘一眼,不打算多留,因而只問:“張姨娘身體可還好?”

張姨娘點頭:“都調養著,沒什麽不好的,只要後面不出什麽差池就是。”

林渺又說:“往後該出不了這樣的事情了,姨娘不用太憂心,王爺如今對這邊也上心。”

聽見陳寧的名字,張姨娘卻沒什麽特別的反應,她只溫和地笑說:“只要孩子平安降生,別的我無所求。”

這就是張姨娘在這府裏最大的不同,她要的不是陳寧虛無縹緲難以求得的愛,她要的是尊重,在這樣的環境裏面,進退有度得來的尊重遠遠要比所謂的寵愛持久得多。

林渺與她又說兩句,肚子更餓,便也告辭走了。

出了張姨娘院子,林渺望著天邊走邊想。

這府中張姨娘最得體,陳寧最花心,璧如是個傻妞,謝琰個大王八羔子。

而我,林渺根本不要臉地想,我當然是最腳踏實地求真務實的那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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